第6章 有意识不完美的力量
肖恩达·莱姆斯（Shonda Rhimes）的职业生涯只能用巨大成功来形容。毕业仅几年后，她就参与制作了一部获得皮博迪奖的纪录片，为贾达·平克特·史密斯（Jada Pinkett Smith）执导了一部短片，为布兰妮·斯皮尔斯的首部电影编写了剧本，并与她崇拜的英国演员朱莉·安德鲁斯合作了一部迪士尼电影。当ABC电视台要求她创作一部新试播剧时，她决定担任该剧的联合制作人，这样她就能在编剧之外拥有更多发言权。这部剧——《实习医生格蕾》是少数采用色盲选角技术的节目之一，也是美国最长寿的黄金时段剧集之一。
作为首席编剧和联合制作人，莱姆斯本可以继续为ABC开发剧集。事实上，她确实这样做了一段时间。你可能从《丑闻》和《逍遥法外》中了解她。但很快，她渴望探索新的天地。她创办了一家在线杂志和播客公司，探索不同的沟通方式。后来，她加入了Netflix，这家公司给了她更多创作自由。她最新制作的《布里奇顿》创造了历史，成为Netflix少数在首播28天内观看次数超过5亿的节目之一。
她是如何做到这一切的？
在达特茅斯学院的一次毕业演讲中，莱姆斯说："答案是：我做不到。每当你在某个领域看到我取得成功，这几乎肯定意味着我在生活的另一个领域正在失败。"她可能会因为正在为孩子们缝制万圣节服装而忽略了剧本修改。她可能会因为专注于完成工作中的剧本而错过家里的洗澡和讲故事时间。她可能不会出席桑德拉·奥（Sandra Oh）在《实习医生格蕾》中的最后一场戏的拍摄，因为她要参加女儿在学校音乐剧中的首秀。"如果我在一件事上表现出色，其他事情就会落下。这完全没关系，"她在接受《时代》杂志采访时说。
莱姆斯取得了非凡的成功，不是通过追求不可达到的完美，而是通过接受生活的永恒平衡，我们必须保持运动——永远不会完全达到平衡，而是不断地将注意力集中在此时此刻最重要的事情上。在上一章中，你学会了如何利用拖延症。现在让我们学习如何接受不完美。
追求完美的压力
完美主义有多种形式：害怕犯错、设定极高的标准、不断感受他人期望的压力，或者过度分析我们的每一步行动。这种不健康的完美追求并非凭空出现。它植根于我们过去的经历、家庭动态和对自我的信念。
也许在孩提时代，你被严厉批评的父母或照顾者包围，他们有着严格的高期望。也许你主要因为成就而非努力或进步获得表扬。或者，你可能努力追求完美，试图在混乱的家庭中创造某种安全感。
这些经历会导致我们将自尊与成就联系起来。当爱、接纳和关注似乎以我们的成就为条件时，它会创造一种根深蒂固的不足感，让我们感觉永远不够好。我们不知疲倦地追求无法达到的完美，这不仅会扼杀我们的好奇心，当我们无法达到自己不切实际的期望时，还会不可避免地导致失望。自我批评成为对感知失败的默认反应。
但失败是成长不可或缺的一部分，接受不完美对于体验创造性冒险生活是必要的。正如理论物理学家史蒂芬·霍金曾经说过的："宇宙的基本规则之一是没有什么是完美的。完美根本不存在。如果没有不完美，你我都不会存在。"幸运的是，我们可以采取更富有同情心的生活方式——一种庆祝我们的努力并接受有意识不完美，而不是追求不可能的完美。
甜与酸
当哲学家格洛丽亚·奥里吉（Gloria Origgi）和牛津大学社会学教授迭戈·甘贝塔（Diego Gambetta）首次见面时，他们因回忆起家乡意大利而建立了联系，注意到他们在国外工作和学习的经历与意大利的做事方式之间的差异。他们交换了故事，讲述了参加意大利会议的经历，发现他们分配的发言时间被削减了一半或翻倍，告知的与会者人数有误，或者他们的校样没有被修改，以及其他混乱的情况。
这次谈话促使他们合作研究为什么我们会接受平庸。在一篇共同的理论论文中，他们问自己："这种不愉快的感觉——没有什么运转良好，许多生活领域的标准不断下降——如何与人们对意大利悠闲生活方式的普遍欣赏相容？"
意大利以其烹饪传统、丰富历史和令人惊叹的自然风光而闻名，但也许更重要的是，以其对"甜蜜生活"（dolce vita）的体现而闻名。这一文化信条证明了意大利人能够品味生活最简单的乐趣，从悠闲的散步到亲密的聊天。生活被设计为拥抱简单中的美，花时间生活，享受每一刻。但甜蜜生活也有酸涩的一面。正如我的一位朋友感慨的那样，解读感觉像建议的截止日期，在官僚迷宫中导航，忍受延迟的火车，知道什么时候"是"其实意味着"不"，都是意大利经历的一部分。
然而，意大利也以其世界级的卓越而闻名。从汽车到时尚，意大利风格带来了技术精湛和艺术风采的独特融合。这种卓越不是偶然的——它源于意大利人对他们最重视的事物的精心关注。一方面，意大利的公共医疗系统因向所有居民提供优质医疗服务而受到高度评价。另一方面，意大利的邮政服务因速度慢和不可靠而臭名昭著。虽然意大利的时尚产业是全球最具影响力的产业之一，但该国在发展强大的技术部门方面进展较慢。尽管意大利拥有原生栓皮栎树，可以像葡萄牙那样发展蓬勃的软木生产产业，但他们选择专注于生产世界级的葡萄酒。
16世纪意大利哲学家卢西里奥·瓦尼尼（Lucilio Vanini）在他的主张中概括了这一概念：最大的完美在于不完美。完美的传统理解假设一种固定状态，其中没有什么可以改进的。根据瓦尼尼的观点，一个没有进化潜力的世界将缺乏真正的完美；它将是死气沉沉和静态的——一个没有生命而非无瑕的世界。对他来说，完美源于不完美，正是因为它有发展的潜力，就像一幅完美的画作不会试图回答每个问题，而是给观众的想象力留下空间来填补空白。艺术家可以专注于绘画，他们擅长的领域，而将解释任务留给观众。
尽管官方努力压制瓦尼尼的思想，他自认为是一位自由思想家，但接受不完美以实现卓越的哲学理念已经渗透到几个世纪以来，塑造了意大利的生活方式。这个理念不是追求没有挫折的生活，而是认识到为了过上优质生活，我们必须放弃绝对完美。
意大利有意识不完美的实践反映在甜蜜与酸涩之间的这种协调——认识到两者对丰富、有味道的生活都是必要的。事实上，关于心理弹性的研究表明，那些接受生活固有不完美的人——包括所有起起落落——展现出更好的心理健康。通过接受生活是一个不断变化的循环——好与坏，喜悦与悲伤，有趣与挑战——我们能够更好地管理压力并保持强健的心理健康。
有意识不完美并不是满足于更少或不尽力而为。就像意大利人知道他们不能既生产一些最好的葡萄酒，又生产最好的瓶塞，有意识不完美意味着慎重选择在哪里投入努力，认识到你不可能总是在所有领域同时处于顶峰。这是追求可持续卓越而非昙花一现的完美。
本·特罗斯基（Ben Trosky）是一位非常成功的债券经理——在他管理的十年中，他的基金排名第一。退休后，特罗斯基分享了驱动他成功的反直觉策略。他解释说，他有意避免追求让他的基金在任何单一年度成为表现最好的基金。为什么？因为根据他的经验，那些达到顶峰的人通常是通过鲁莽的策略到达那里的。他们承担极端风险，即使在某一年运气好，他们的成功往往也是短暂的。
深知短期结果可能具有欺骗性，单一表现轨迹的快照几乎没有价值，特罗斯基从未试图在任何一年保持领先地位，而是在十年内争取排在前10%，追求长期卓越而非巅峰表现。这意味着审慎平衡风险和回报，谨慎出击。特罗斯基称这种投资方式为"战略性平庸"。他的理论是，通过不在短期内投资表现最好的债券，可以实现长期卓越。拒绝社会对不断完美的痴迷，他认为全有或全无、完美主义的方法往往不是最成功的。
就像一些投资者为短期成功冒险一切一样，我们经常为了追求完美而冒险损害心理健康。是的，你可能会享受成为短暂顶尖表现者的快感，但代价是什么？努力在所有事情上投入100%是走向倦怠的秘诀。
要在长期处于前十分位，需要战略性地选择投入精力的地方。与其快速猛烈，有意识不完美是缓慢而稳定的。它牺牲短期回报的刺激感，换取可持续成功的安宁。正如特罗斯基慎重地对待投资一样，你也可以选择性地投入精力。在任何给定时刻，问自己：现在什么最重要？在哪个领域我战略性地选择短期平庸以实现长期卓越？
做好比做完美好
我曾经看到一位家长在推特上发表以下观察："看到婴儿挣扎于’如果想用手做其他事情，你必须把手从嘴里拿出来’这样的挑战，然后意识到许多成年人仍在挣扎于略微复杂的同类问题，这真是奇妙。"
这可能看起来出奇地简单，但有意识不完美的本质是接受你的限制：你不能期望同时在你设定的每个目标上都出类拔萃。用《芝麻街》的语言来说，这相当于"如果你想吹萨克斯，就得放下小鸭子"这句台词。
整整一年，我的承诺是每周至少花五个小时写这本书。这往往变成了更多时间，但我这样设计是因为它比每天承诺（例如，"每天一小时"）更灵活，如果需要，我可以在日程安排中挪动时间。
然而，我在博士研究中期做出这个承诺，这促使我与导师进行了诚实的对话。学术界是一个竞争激烈的环境，你应该不断发表论文，在会议上展示你的工作，每周教课几次。但我说："今年我不会做很多教学工作。明年夏天我不会指导本科生。不是所有的研究成果都会在会议上展示。"
仅仅专注于我的核心研究和发表结果意味着我没有执行许多顶尖博士生期望的额外任务。但我知道我有有限的身体、认知和情感资源，我选择了有意识的不完美，而不是加入那50%永远无法完成博士学位的候选人。
曾经有一个绝佳机会可以提交论文到一个特刊。主题与我的研究完全吻合，但我们只在截止日期前几周才得知这个机会。我本可以通过日夜工作来完成论文撰写，同时履行我的书籍截止日期，但我没有这样做。相反，我告诉我的导师我没有足够的精力。论文最终发表在另一本期刊上。专注于长期卓越而不是试图在各个方面都完美，让我能够保护我的心理健康并总体上交付出色的工作。
许多其他人也发现在接受有意识不完美中获得了成功。彼得·西诺维奇（Piotr Synowiec）长期以来一直对学习编程感兴趣。他想要构建自己的应用程序。然而，他知道运营现有的品牌工作室并学习编程将需要巨大的努力，所以他有意识地选择了投入精力的地方。
西诺维奇将大部分注意力放在品牌工作室的主要角色上。他正在处理一个与主要化妆品品牌的具有挑战性的项目。他的工作室负责为四十多个产品重新设计品牌并创建新瓶子——一项需要奉献和近乎完美的任务。
但西诺维奇没有完全放弃编程抱负，而是选择了有意识不完美的道路。他没有给自己施加压力，要求像希望的那样快速前进。他的承诺是每周至少编程一次。他开始通过在线课程学习。有时他会在晚上只花十分钟学习，其他时候他会在整周内只找到一个小时。因此，他花了两年时间学习编程，又花了三年时间构建他的第一个应用程序。
如今，西诺维奇为自己耐心完成这个项目感到自豪，并认为他获得的知识非常有价值。通过他的旅程，他成功地保持了品牌工作室的标准，同时缓慢而稳定地构建他的应用程序。他可能不会像其他"拼命工作"以实现所有目标的创始人那样在科技媒体上受到赞誉，但他做到了这一切而没有牺牲心理健康。西诺维奇明白，不是总是在每件事上都做到最好。卓越是一场马拉松，而不是短跑。
通过专注于当下真正重要的事情并放弃绝对完美，你也可以实现可持续成功。要将有意识不完美的原则付诸实践，你只需调整以下三个野心刻度：
- 识别完美主义模式。 在开始接受不完美之前，你需要意识到何时以及如何不切实际地追求完美。如果你感到紧张，写下你当前的承诺——所有承诺——并描述每个承诺成功会是什么样子。
- 挑战不切实际的目标。 查看你已经承诺的高度雄心勃勃的目标列表通常足以让你确信不可能同时完成所有这些目标。但如果你需要更多证据，可以深入挖掘。完成每个项目达到你的标准需要多少努力？你真的有足够的时间在一天内完成这个列表上的所有事情吗？或者你已经潜意识地决定放弃其他活动，如社交或锻炼？假装你在帮助朋友，对自己诚实。
- 选择进步而非完美。 这是有意识部分发挥作用的地方。决定你生活和工作的哪些部分你将放弃，以便在其他领域取得卓越成就。这不一定是永远的；也许你会决定在接下来的一周专注于生活的某个方面，或者可能只是今天或今晚。
接受并非所有事情都必须完美会带来一种不那么有压力但更充实的生活。不可达到的标准被对重要事物的更专注所取代。挫折变成平静的探索。挫折成为创造性约束。
考虑古老的日本金缮艺术。当陶器破碎时，典型的反应是以掩盖损坏的方式修复它，或者直接丢弃它。而金缮则通过用金或银漆在裂缝上描绘来拥抱这些不完美。这不仅修复了破碎的陶器；它在视觉上强调了破损。结果是一件叙事性的艺术品，庆祝从不完美中涌现的美。
2016年，盖蒂博物馆的一个名为"绘画：变化的艺术"的展览展示了艺术家让新想法从不完美中涌现的方式。在没有橡皮擦的情况下（橡皮擦直到18世纪才被发明），艺术家不得不与新出现的形状和意外结果共同前进。"艺术作品中的错误创造了一种感觉，即某些事情是可能的；它是通向我们无法控制的事物的一扇开放的窗口，"正如塞德里克·范·埃诺（Cedric van Eenoo）所优美地表达的那样。"这个空间，未知变得可及，是宝贵的：我们将被意外的诗意所惊奇和震撼。"
确实，有意识不完美往往成为创造力的燃料。一旦我们接受我们永远无法完美地做所有事情，我们可能会开始考虑在我们的限制内工作的创新方式。随着你的思维方式改变，你可能会看到失败或"不足"中涌现出进步和机遇，发现不那么完美的方法实际上是更具创造性的，约束可以释放激动人心的新可能性。
与其冒险追求完美而损害理智，不如享受沿着卓越之路蜿蜒而行的过程——不管当下路途看起来多么不完美。